《七日书 · 其五：时间》—— 不是支出，而是爱自己

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世上，最珍贵也最值得珍惜的时光，莫过于那短短一瞬，为自己而活的“闲暇”。
不为工作和生存的压力，不为家人或朋友，不为孩子或任何他人，不为浮名和功利——
仅仅是为了自己，那个内在最纯粹的“自己”。

果然，孩童和巨富都是时间资产上“富可敌国”的存在：
前者拥有无穷无尽、天真烂漫的光阴，用全部新生的力量去感受生活；
后者则无须为金钱和生存所奴役，可以在阳光灿烂的周三下午，拖鞋吉他，披着松软羊毛披肩，轻松地品一杯下午茶。

而我，恰恰夹在两者之间。
早已过了童年天真的年纪，也尚未达到毫无压力、财力自由的地步。
所以我——疲于奔命，仿佛没有片刻的悠闲。

学生时代的我，“有时间没钱”：
为了一两块加币省吃俭用，货比三家，甚至奔波几公里去吃一顿免费的慈善晚餐；
又或将用过的旧课本和笔记拿去转卖，换得几块零钱。
花费了大量时间，为的是几块钱的差价，时而斤斤计较，时而沾沾自喜。

工作十年之后，一切反转成“有钱没时间”：
账户上有了足够的存款作支撑，然而假期却只有一年十天。
必须“好钢用在刀刃上”，安排密集如特种兵的旅行行程，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三五块的小价差早不在意，更多关心的是：“哪个更省时间？”、“哪个最方便？”

甚至更进一步，为了“买”时间，我开始用金钱交换自由：
孩子的课后班、兴趣班、托管服务？太好了，又多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接送孩子的事务？有哪些可以请阿姨代劳？
丈夫若想亲热、想抱抱？没问题，请先安排时间表，预约行程。务求“一秒钟不耽误”。

而热恋的时候，却截然不同。
那时的大把时光，倾注给一个人，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满心欢喜。
我们做尽了所有傻事：手牵手坐错方向的公交，三次找错地址，
每天网络相伴，聊上两三个小时还恋恋不舍。
热恋中的时间，不是支出，不是消耗，而是纯粹的愉悦与投入。

初为人母时，我又把全部的时间都给了孩子：
从换尿布、喂奶、哄睡，到挑玩具、读绘本、选学校、准备便当、辅导功课……
我毫无保留地倾注爱、精力与心血——以及，时间。

直到有一天，丈夫理所当然地安排了全家的行程：
见他朋友、送孩子上课、探望他家人、吃他最爱的餐厅……
整个日程都围绕他的习惯、喜好运作。
却没有给我留下哪怕一丝属于自己的时间。
那一刻，我突然了悟：
曾经的激情与深爱，已化作“理所当然”；
而我，成了他时间表上的附属品——一个随时可用、可有可无的“陪伴角色”。

我沉默，我醒悟。
于是我调整了前路：不再默认他的安排为主轴。
我的时间，该由我自己掌握。

我开始推掉那些“理应去”“习惯去”的聚会与行程，主动留白，让我自己重新填满。
我说：“请假设我不会出席任何活动，直到你正式邀请我，我才决定是否前往。”

那些被推掉的时间，并没有让我焦虑，反而被我内心的渴望迅速填满：

一直想学太极或瑜伽却说“没时间”？——不管有没有，先报名再说！
一直想学古琴？——先把琴买回来，练着练着，时间就会腾出来！
想和朋友见面聊聊天？——把时间约上，别的事自然会让路！
想动笔写作，只是苦于没动力？——每天写一点，积少成多，越写越顺！

然后，奇迹出现了——我的时间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
我做成了许多过去“没时间”尝试的事，而且还能做得更多。

我一直喜欢那些细腻、风雅、诗意满满、却“毫无实际用处”的小事。
而现在，我只想做更多！

我想买一整套带茶托与六君子的功夫茶具，练茶道之雅艺，细细品茶；
我想买一套熏香器具，用铜模打出香篆，慢慢探索各种古方合香：鹅梨帐中香，李主堂前香；
我想调制属于夏日的花果茶与饮品：
白天是青提茉莉、桂花乌龙，夜晚则是玫瑰微醺、桃风轻酿；
我想重新钻研写作，哪怕花费大量时间，只为琢磨一句古风词句的章法与气韵；
我愿意整日读书：读小说、读诗词、读古今中外的智慧；
我愿意与知交好友，一起讨论诗、远方与人生的哲学意义。

我的时间，终于属于我自己了。

2025年5月7日 嫏嬛独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