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住呼吸一二三

tunc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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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五年五月十一日。母亲节。

「ปไะปไะปไปไ...」我很努力地拼读着中辅音与特殊元音的组合,左手紧紧攥着已被揉皱的书页,右手拿着手机。内心告诫着自己:这是清音、清音、清音,是……

然后被卡在另一个声音里。

「你读这些有什么用?」


今天是母亲节。也是我在家里的第五个月。还有一种计算方式,是我从学校毕业的即将开始的第五年。

过去的四年里,我没有找工作,也没去上班。几年前别人问我我在干什么,我说我在gap,到时候再申请学校。那时候疫情让人摸不着头脑,我跑进各种山沟沟里,好像与世隔绝般的蹲了几年,然后从里头探出个头来:哦,晒得黝黑,带了点尘土,然后跨进城市的门里:嘿,我回来了。

我没给我妈买什么母亲节礼物,甚至没说什么母亲节快乐。今天还是以前导师的生日,我也没在群里发。理论上,我有义务、有道德表达感谢,可我现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

我的声音在颤抖。我已经把录像换了一遍又一遍,却无法完整地念好这些拼读表。我一边念着,一边脑子里打着架:你读这些有什么用?

我在啃老。


去年因为要帮朋友翻译稿子,我把斋藤环自伤自恋的精神分析读了几遍。5080问题在日本已成为陈年老疾,我看着斋藤给这些「家里蹲」正名,说其实ta们心中是想好好珍视自己的,也知晓那些批评。只是在这个过度在意他人认可的社会中,通过给自己烙上“失败者”的烙印并不断贬低自己,来保护那个真实的自己。我越看越觉得在说自己。有天晚上我和coach聊,我说我觉得我很自恋,她说她也觉得,但她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

好了好了,现在我成了那个家里蹲,更是显现了。

为了「医治」自己的问题,有段时间我沉迷mbti,沉迷adhd asd npd之类的判别。后来觉得这些东西变成某种标签化的时髦,就毅然决然决定把它们都推到小年轻的时代病上,给自己一个「这些其实也是一种希望获得认同的方式」的解释,说自己不要这样,然后跑去禅修,跑去学life coach。中间又给自己安排上了cbt之类的疗法,希望自己能有救。

可希望总是落空。

最近的最近,我不仅不想打开cbt,也和我的教练断了联系。至于vipassana,我试图偶尔宽慰自己,修行在路上,所以还慢慢来,但呼吸连着呼吸,我总是忘了我的「所缘」。我试图给自己寻个原因——但反正我现在不仅不敢往外看,往内看也是「你刚刚心又紧了。」

判断缠绕我身。偏偏道理和知识学了一堆。脑子里只剩下,跟自己说「知道」「知道」,然后陷入一轮新的恐惧里。


我给自己的状态命了个名,叫做互联网原住民综合征。我发现我想问题总是这样的,包括写文字,我会假定有人会回复我,然后我需要括号加括号,来证明自己考虑的面面俱到,然后接着继续开始骂怎么这都不对。以前我追星和亲友说「审判一下」,然后发现这种「审判」也牢牢黏在自己身上,怎么吹都散不掉。

审判的结果之一是,我粘在家里,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是。我讨厌我自己的状态,但我也不知道能去到哪,到哪去。反正我审判了一下,觉得自己啥都做不好,不如不做。

不如不做……

「你怎么又在找理由了?现在你把锅彻底扣在互联网上了吧。」

我倒吸一口凉气。嘶——


这个世界好像永远有一层又一层的网,套来套去。即便我知晓都是我的thinking,我却始终没有什么力气迈向跳出thinking那层网络的力气。我明明知道这些算法只会把我推向已有思维的自证,可我却不知道怎么出来。

信息占据了我的大脑。我的大脑渴望信息。它们彼此共谋,又彼此依赖。我虽然深感某种痛苦,却又好像依附着这种痛苦,让痛苦缠绕自己一身,形成某个安全又痛苦一等的茧。


茧……用这个比喻的时候觉得有点好笑,我是不是在期待某种化蝶?破茧成蝶。语言会进入新一轮的生长,比如我今天想到k线与人生,想到现在在某种低谷,然后这些问题都是我的压力位,如果我解决不了这些问题,我就又被打得更深。然后我跟自己说,也不要解决吧,用个别的词,说不定更好……

算了,我摇头。我知道我的大脑在极度活跃中宛若癌细胞分裂。我深爱这种分裂。但暂且屏住呼吸吧。明天再说,明天。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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