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男女》:缺少慾望的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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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浪男女》是台灣導演楊雅喆一心探討性慾的作品。他在訪問中分享了一個故事,說曾經認識一個受盡疾病折騰的男人,縱使肩負沉重的生活擔子,還有孩子要養,每月還是會經過某個腥臭的街市走上二樓的按摩院享受被撫慰的快感,那個男人說「性慾是讓人活下來的慾望」。這個以性愛為生存意義的男人,或許就是創作本片的原點(難道是婚姻失敗的單親霸的人物原型?)。

原文刊載於電影薪火

文|中田

《破浪男女》是台灣導演楊雅喆一心探討性慾的作品。他在訪問中分享了一個故事,說曾經認識一個受盡疾病折騰的男人,縱使肩負沉重的生活擔子,還有孩子要養,每月還是會經過某個腥臭的街市走上二樓的按摩院享受被撫慰的快感,那個男人說「性慾是讓人活下來的慾望」。這個以性愛為生存意義的男人,或許就是創作本片的原點(難道是婚姻失敗的單親霸的人物原型?),電影將嫖妓改寫成現代男女流行的「約炮」關係。如此,一男一女,互相纏綿,戲劇也就此成形。

本以為《破浪男女》會延續楊雅喆在《女朋友。男朋友》對兩性關係(戀情、性愛、友情)的細緻刻畫,不過相隔十載的《破浪男女》並非從糾纏不清的角色關係著手,四位主角分別是兩段沒有交集的情慾故事——單親霸與小綠閒時約炮享受彼此肉體,縱情享樂;另一邊的白 Q 和 UberDick 是靠痛楚喚起愛。四人都是滿懷心事依靠性愛撫慰自己的人(或如英文片名所指,是 Libidoists 性慾主義者),兩邊偶爾會以小綠與白 Q 在手機的聊天連接起來,唯實際上兩者劇情是平行發展,各自為政。電影始於一份對達至高潮極樂的好奇心(「我只是想知道升天到南天門的感覺」),後來分支成兩個現代男女的情慾故事,再延伸各人放不下的情事,分裂出四塊破碎的鏡子,意圖照出性慾、性向、性別不同的人,流淌的慾望所在。

弔詭的是,縱然《破浪男女》不斷談論性、進行著各式視對方為美食或物伴的性愛,但楊雅喆的鏡頭總是呈現出一種客觀抽離的距離感,像與性慾主義者保持距離。反而並非以性慾為題的前作《女朋友。男朋友》,更能表現出性吸引力及隨之併發撩動人心的性感。《女朋友。男朋友》有一段是這樣的:陳忠良(張孝全)偷看好友林美寶(桂綸鎂)與自己暗戀的王心仁(鳳小岳)做愛,心有無法言衷的翻騰。於是他一個人走在學運示威的廣場中心,凝望面前身型狀實的男人(眾人早就懷疑他是便衣警察),吸一口煙然後跟在他後面,想與這個危險的陌生人發洩無法抒臆的慾望。楊雅喆用了兩組簡單的正反主觀鏡頭,便表現了角色眼神流露的慾望——因為得不到他,所以想要找另一個他洩慾。《破浪男女》角色不是沒有類似的處境,譬如白 Q 和 UberDick 彼此因為失去舊情人而要在捆綁的痛楚中重新感受過去的感觸,但這次楊雅喆的鏡頭處理,強調的是用繩捆綁對方的力度、刺眼的陽光、支配與臣服關係裡的權力瓜葛,都是動作性的描繪,處處聚焦奇觀、滿足獵奇心,忽略了性背後的感性。

影片另一問題是主角們跳進慾海的原因和經驗,都不大能點出現代男女沉醉情慾的真相,尤其楊雅喆在戲劇用上大量具文學色彩的指涉——「南天門」是東方神話的天堂、解夢人引用《紅樓夢》的語錄去說虛實交錯、女主角的形象是受《白蛇傳》的絕色蛇精所啟發——對白呈現一種彆扭,予人感覺像是創作人不願直接提及性,引經據典才能談論性與愛,不是用現代的一套。

《破浪男女》竭力呈現性愛是現代人日常生活的一種,然而楊雅喆在編導的處理上過於外顯,刻意突顯一眾角色的淫慾,做法並不自然。比較荒井晴彦的《花腐》,後者兩個臭男人才是真正將性愛視為生活的一部分,他們不用唸誦《楞嚴咒》上岸,因為每個人也是慾望的個體,擺脫了慾望也就等同否決了人性。看至《破浪男女》結局,看著單親霸痛苦伴隨快感的神情,我想起了 My Little Airport 的歌詞:「你是浪子別泊岸 / 清風是你的翅膀 / 太陽帶給你光芒 / 泊岸卻令你枯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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