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操弄我們的手〉

2019.05.07_〈交換日記〉16

這次真的隔得有點久，讀完你的再回頭複習我的，我們要不是受困於自己的意識，就是受困於世界的，怎麼想都覺得愚蠢且無能為力。

最近很多人在談的「資訊戰」，你看了嗎？我看完覺得可怕。我們究竟被誰監視著、被誰操弄著？我們究竟將被引領至何方？而且我們不知不覺，就算知道且警覺仍然無法逃脫，因為我們隨時都連著網路，隨時在搜尋、下載或上傳。真的很可怕。

意識也是一樣吧？跟網路訊息一樣看不見在空中飄，你的我的大家的全絞在一起，互相影響、拉扯、取暖......逃都逃不掉。電腦手機網路無法斷線，意識的網路更是難上加難。

上週日提早過母親節，訂了中午的餐廳。早上媽媽有個活動要當司儀不在家，11點多帶著活動發的便當回到家。才進門她趕忙著問是不是大家把這便當分食了，畢竟訂的是一點的位置，怕大家餓過頭。我跟爸都無情地拒絕，而哥則是沒交代就消失無蹤，媽媽邊碎唸著「出去像丟了，回來像撿到～」轉頭跟阿嬤分食那便當。

媽媽叨叨絮絮不停歇，一會兒又問該穿什麼衣服好？身上的裙子要換掉嗎？餐廳冷不冷？要不要多帶件外套？圍巾？一會兒換了衣服下樓又問配哪件外套好呢？我跟爸爸又無情地說「都可以～你穿了舒服就好」之類的話，最後媽無語又上樓了。

總想著，這樣的對話模式已經幾年了？為何她還要這樣問呢？

媽忙完了自己的服裝，又忙起阿嬤的。問阿嬤要不要多帶外套或是圍巾（都五月了帶啥圍巾阿？！）阿嬤說不用，但媽又多問了好幾次，一邊說帶著吧，一邊塞進包包裡（其實她就是決定要帶，問了只是想得到肯定）。一下又問有沒有帶衛生紙，一下又念著要帶濕紙巾（因阿嬤吃飯不再俐落）

我們只是出門吃頓飯哪～又不是三天兩夜的旅遊。媽媽在準備出門之際，還夾雜著一些對早上活動的不滿與疑惑，內容有些反覆，因為她認為她才是對的，想多找些證據證明。到了餐廳，見了兩個孫子，有些話題又重複提起......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的，發現我對媽說的話總是不耐煩、不想聽。但同時又發現，某些方面我越來越像她，這也是無可必避免的意識網絡牽連嗎？畢竟我跟她是如此親密的家人，我們之間的意識網絡更加緊密靠近。我開始擔心起我會變成連自己都不耐煩不想聽的人，但反過來想，我不也因此更懂得媽媽為何說這些話、做這些事呢？的確，有時我覺得她好煩、她擔心得太多了，那些都只是因為她想關心我、想跟我說說話。

但很矛盾的是，你明白她的心意的同時，那個「不耐煩」並不會消失，「我愛她」也不會消失。

母親節大餐的餐廳走的是中國古典庭院風，餐廳中央有個大池子，裡頭滿滿的鯉魚，各個肥美碩大。我想是這家餐廳生意興旺，每位客人都來餵食的關係吧？雖然看到已有幾組客人灑過飼料了，兩個小孩要求，仍買了飼料。阿嬤難得出門一起吃飯，也買了一包，好玩。

經過幾輪客人的餵食，池中的魚兒仍然不滿足，爭先恐後快擠破頭似地搶食，飼料灑向哪毫不猶豫就游向哪。有些看來分明不知道飼料在哪，只張著大嘴朝水面一張一合一張一合，貪得無厭的樣子。一開始看了只覺有趣，後來覺得可怕，究竟是很餓還是不知道飽呢？最後覺得可憐，而我們就是操弄他們的那隻手。

那麼，操弄我們的那隻手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