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dback 該怎麼翻？

原文刊於 翻譯人森的滋味

近年來，台灣的中文開始出現「反饋」。「反饋」是什麼？英文是feedback，我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想到以前台灣普遍應該是說「回饋」，如果是意見表的話，應該就是「意見」或是「意見回饋」。

或許有人會想，feedback可以說是「意見」嗎？那字面的原意不就消失了嗎？而且「意見」不會跟 opinion （對一件事的看法）搞混嗎？我認為翻譯有兩個目的，一個是另一個語言的人能夠理解原文意思，另一個目的，則是融入另一個語言，而且讀者有能力依據上下文，知道字詞的意思。換句話說，如果是在意見表裡，翻成「意見」並不會被誤會成 opinion，而且若情況許可，也可以翻成「意見回饋」，使讀者更確定字詞的含意。

相較之下，「反餽」就會變成與目標語言無關，完全為了原文而創的新詞，創新詞並無不可，只是對我而言，沒有融合目標語言的文化脈絡，稍微有些多此一舉。

另一個有趣的例子，出現於我去年底出版的譯作：《神聖生態學》。

Two key concepts, Adaptive Management and social learning, help analyze
this proposition. Adaptive Management is an integrated method for natural
resource management (Holling 1986; Lee 1993; Gunderson et al. 1995).It is adaptive because it acknowledges that environmental conditions will always change, thus requiring management institutions to respond to feedbacks by adjusting and evolving.

我的譯文如下：
「適應性管理及社會學習（social learning）這兩大關鍵概念，有助於分析這個命題。適應性管理是自然資源管理的綜合方法（Holling 1986; Lee 1993; Gunderson et al. 1995），之所以稱為適應性，是因為這種方法承認環境條件隨時在改變，因此管理制度必須透過調整和演進來因應這些狀況反應（feedbacks）。」

不知是否有人注意到，我把這段文字中的feedback翻成完全與「意見」、「回饋」無關的詞：「狀況反應」，因為這裡所談的，不是人給出的意見回饋，而是自然會出現的現象，而人依據這些現象來做出回應，因此我依據上下文，會翻成「狀況反應」，而書中一再出現的feedback learning，意指人依據這些自然現象與事件，來學習因應，因此我就將這個詞翻成「狀況反應學習」。

中文中其實還有許多類似同詞異義字，例如「合作」，英文就有cooperation 和collaboration，這兩個字雖然都能翻成「合作」，但意思稍有不同，cooperation 比較偏向個人目標性或單方面要求（/被要求）的配合、合作，而collaboration 比較是雙方基於共同利益目標的平等程度合作。但來到中文，都可被翻成「合作」，有時會是配合中文在這詞彙方面的模糊性，有時則是因為按照情境脈絡，讀者可以區分這兩種合作的差異。

如飛機上機組人員說明乘客為了安全需配合某些要求之後，會說： thanks for your cooperation ，中文即為「謝謝您的合作」。但若是單位彼此之間的合作，主持人可能會在致詞時說：

I see this collaboration as a perfect opportunity for new advancement.

（我認為這次的合作，可以促進彼此的進步。）

中文與英文各自在某些字詞上有所區分，在某些字詞方面卻又具有一些模糊性，翻譯時往往需要納入考量，找到兩者語言脈絡中最適當的字詞，過程中的查找確認和衡量，其實是每次更新我對兩種語言某些面向的認識，蠻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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