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国境的风

远在中国的亲人常常发来问候，在微信里，地震和台风发生的次数，要比现实经历的更多一些。

我都快厌烦了，想说年轻人出门在外，最怕的不是台风也不是地震，而是没钱，要是真的关心，不如多打点钱——买点物资也是行得通的。

有时候往往台风和地震加起来也没有中国父母一句话的伤害大。

但这些话说出来已经没有意义，五六十岁的人，还能接受这个世界的什么，尤其是从子女身上反馈的，要是能听进去，也不至于反复熬这几十年。

我真的厌烦了，我根本不害怕台风和地震，我会在房间里好好待着，至于我的生命，除了能做的部分，我交给运气，这是人最好的选择，生命第一次这样平等。

虽然它看起来是一些人死去，一些人活着。但那是结果，在结果还没有到来以前，我们的概率是均等的。我们可能走进任何队伍，活着，或死亡。

今晚仍受台风影响，从图书馆回来的路上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白天可能下了一点雨，地面湿漉漉的，天空有厚重的云层，将要压下来似的。傍晚，风造访阳台，或许一圈圈地打转，才符合它名字的威力，但我没有听见，随后雨就下下来了。

雨声一直打着，以前我们会说打在屋檐和房顶，但现代都市的雨，从四面八方传来，真切地听它打在地面上，从天上急急地坠落，那种迫切的声音，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的声音。

我在台灯下阅读一些台风过境的文字，是中国沿海人民的回忆，里面充满文学色彩的细节是，作者在昏黄的台灯下等台风，说是只有这样才能“体味台风过境时的奔放与狂野”。

然后我看到了一些对中国影响很大的台风历史，奇怪的是如同我第一次知道“中国某个时期的地震数量排名第一”时一样惊讶，乃至于惊悚。

1996 年 9 月 9 日，在茂名登陆的强台风“莎莉”，就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超级强台风。据当时媒体报道，“莎莉”拥有 1100 公里的环流直径，使它成为一个庞然大物。它具有两个台风眼，影响范围之广也是惊人的，香港、澳门、珠海、中山、江门、茂名、湛江、北海、钦州、防城港、玉林极大风速普遍超过 12 级，港澳和九大地级市受灾。受灾人口 1041.5 万人，死亡人数 359 人，淹没农田 53.9 万公顷，倒塌房屋 30 多万间，毁坏房屋 123.9 万间，停产、半停产企业 10000 个，被评为特大潮灾（一级风暴潮灾），广东遭到“新中国成立”以来最惨重的损失。

距离我们所知道的时间较近的也有：26 年后的 2022 年 7 月 2 日，台风“暹芭”再次过境茂名，其时狂风暴雨以势不可当的威力从沿海推进内陆。

台风过境后携来连场暴雨、特大暴雨，小东江水位急剧上涨，加上上游水库泄洪，这座南方油城大片街区受淹，顿时成了泽国，当地组织各方力量抗洪护堤。

就在这些悚然的时刻，没有人想得起台风，没有人谈论，只有文学记载的一角、媒体的只言片语可供查阅。

可是来到了日本，身边所有人忽然都开始关心起台风和地震，当然也可以说这是一种对周围的人的关心，但他们观看的又是中国的新闻，是否也就证明了——中国的新闻在报道别国灾害时，总是更加地积极。

长时间被这种情绪缠绕着，除了自然以外的感情，使我没有一次真正感受过它。

但是今晚，在敷衍了那些消息之后，我开始感受台风，我也试着将灯光调暗，趴在书桌前做静悄悄的事，比如写作和阅读。

我获知它带来的影响，比如明天和朋友的约会暂时取消，周末的富士山行在等待明早音乐节主办方发布确切的通知……台风、洪水等人类尚未攻克的自然灾害，仍然以它的偶然、它内部的自然节奏统治着地球，决定人类活动，有时候也影响人类命运，不可估量。

它显示出人类是多么脆弱，多么的一厢情愿。似乎害怕我们忘了。

2024 年 8 月 29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