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感三則

大陸有樂隊名為Mandarin，滿大人、北方官話、滿清官員形象，都可以翻譯為這個單詞。也不知道該評價這個樂隊有文化還是沒文化。滿清對於當代滿族來說，是一個有點侮辱意義也不利於民族團结的詞，而且也不符合清朝的全貌。不過从這個英文單詞和cantonese（廣東話）的對比來說，似乎西方以前就是將這兩者視為不太同一的語言的。按斯大林的民族理論，不同語言，就不是一個民族了，民族國家和愛國主義以及皇漢的低級糾纏，早就埋下根子。剛好又看了張千帆評價美國聯邦制的文章，認為聯邦制可以保證精英們的“進步”思想，比如廢奴，在全美得以推行，同時又兼顧了各州的自治性。難以假設一個分裂成各小共和国的美國，因為不存在。但是一個由聯邦構成的中國倒不難想像，因為實際上存在過。按秦暉的說法，美國內戰實際上是形成了經濟上的共同體，使得美國經濟得到了更大的發展。而反對種族歧視和隔離政策的聯邦法條，其實也是繞過了所謂平等的正義性，而以阻礙州之間經濟的聯通和貿易的順暢為理由的。張千帆稱之為“玩真的”的法治原則。

提起斯大林，想起李森科當年寫文章要辨析資產階級科學理論与社會主義科學理論之間的優劣，大概是要延續在文學理論上的套路。但是斯大林用紅筆批改了很多，囑咐他不能把這個概念僵化運用（印象中是最好不要提），但是斯大林拒絕承認是自己批改的。當时知道這個，只覺得斯大林也太事無巨細了，控制慾太強。現在想起來，一個要證明“社會主義優越性”的領袖，自然是知道科學來不得半點虛假的，用李森科不過是清洗的一部分，實際上絕不允許他丟人丟得太大。因為科學強調結果可重複，可不像文學隨便任人揉捏。社會主義科學理論也只好對準廣義相對論之類不好驗證的開炮吧。這說明，蘇联還是要臉的。《三體》里寫解放軍往外太空髮信號也要講鬥爭那一套，被最高指示批評——大字報不要搞到外太空去，應該是受了斯大林的啟發？可惜tg那麼土，毛澤東都以為自己也可以搞經濟，恐怕未必會知道科學到底是个啥，不然為什麼居然好意思讓錢學森論證畝產萬斤的可能性呢？周恩來就要好一些，老舍死了，他想的是“如何向國際社會交待”，畢竟是留過洋的。我有個朋友説，討厭tg，共還在其次，主要是因為“土”。

老舍的事情又讓我想起胡風。有韓國女留學生在中國寫研究胡風的論文，説胡風當年反對“延安講話”的文藝理論，實際上也是在爭取馬列文藝觀的解釋權，甚至是以此去理解延安的思路，并試圖修正延安的思路。無獨有偶，項飆也講遇羅克也是在爭取高層支持。項飆此言論引起不少批評，都講遇羅克被高層打壓的事實。胡風自然也是被打壓得很慘的。那麼打壓的事實足以說明當初的反對的最根本動機嗎？或者打壓的事實就可以在歷史上為某種理論或行為做出蓋棺定論的同一評價了嗎？當然是不行的。項飆説知青一代的學者，似乎都在追求這種同一性，而結果並不怎麼美好。我倒覺得這是个大問題，文革以後其實也面臨著轉型正義的問題，現在我們看到了，這个問題不僅沒有處理好，甚至可以説完全失敗。原因之一就是要抹去大多數人的罪孽，只留一個“犯了錯誤”的結論。德國在轉型正義期也有這樣的問題，衹要不是納粹，就沒有罪，但是德國沒有半路出家又身份曖昧（本身就是高層子弟）的知青一代學者，所以反思要更徹底一些。从這個意義上説，豆瓣上的很多人根本看不懂項飆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