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55）

轉過門口的那道彎，我看到U仍然在專心看書。

雖然這個場景，我看過很多次，但對于它，我仍然十分著迷。

我喊了她一聲，然后一起向另一條街走過去。

一片尖塔，一片穹頂，一片帶著券拱裝飾的立柱。每一扇門和每一道圍墻，就像任何一條街道那樣，被燈光和日光照得通亮。我無法形容這一切，但說句老實話，越是這樣，反而越是讓我沮喪。而越是沮喪，我卻越愿意露出笑臉，并且多說幾個笑話。

「你可以保持自己。」U安靜地說，既不是指責，也并非建議，而是一種她認為合理的現實。就好像對花兒說，你可以開花一樣。

街道上的陽光，越發明亮，可那些被遮住的地方，陰影也更加漆黑無比。

過去發生的事，都在告訴我，并不會一定會有這樣的人。現在的事實則冷靜地闡述著一個事實，她確實不同，而且她并非人類。

我想：無論我現在有多少歲，幼稚的人，只是因為在心里永遠天真。

一只猴子可以學會穿衣服，開著車子，甚至說一些簡單的語言。但當它看到樹的時候，仍然只想爬上去，然后借著柔韌的藤條，來回甩蕩。它可以當著人類的面交媾，真正臉紅的卻只有旁觀的人類。

「我想起六便士的故事。」

「我可不喜歡。」U說著自己的看法。

我明白這一點：沒有人該隨便符合他人，如果碰巧意見一致，那也是各自表述各自的觀點。

「有人總是很奇怪。」

U禮貌地問道：「什么？」

「人無法接受被否定的看法。」

「但你并沒有拒絕接受我剛才的觀點。」

「那是因為我沒有感到敵意。」

「敵意是什么？」U確實不清楚，她的問題很認真。

「一種對于安全的無盡追逐，這是人類從產生思考後，首先明白的現狀。」

「我很難理解，因為我沒有思考，只有計算。」U回答得很快。

「安全。永遠是我們追求的第一要務。所有的需要，都來自于此。你看身體里的脂肪，從來不會因為我們現在缺少食物，就只要求我們獲得當日份的能量輸入。你的充電，總有一個固定的限度，時間一到，啪嗒，電就停了。人類可不一樣，我們的身體總是十分貪婪，它永遠不會被滿足。」

「我倒是從文學著作中看到過這樣的人。」

「葛朗臺？嚴監生？還是可笑的夏洛克、阿巴貢？」

「他們都是如此。」

「就像得病。」我笑笑說。

「就像得病。」U重復了一句，表示贊同。

我們沒有再繼續討論，而是沿著路走下去，打算找到第一家咖啡館，喝一杯咖啡。

不是為了現磨，而是想要坐下，好好看看彼此。

雖然我總是感到U就在我身邊，但我現在只能懷疑，那是一個夢。

但我現在就不是在夢中嗎？

我不能問教授，也不能問我自己，因為我并不知道，如何從夢中醒來。

當你不能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是不是就意味著，你的夢正是你的現實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