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寫在手帳的角落
夜裡十一點半,葉愉舒剛沐浴完,頭髮半乾,她走到墊著毛絨小地毯的窗邊,靠著矮茶几盤腿坐下,茶几上放著一杯自製的椰青美式。
她的房間不大,有點清冷的格調,卻也有種能讓人隨意放鬆的舒適。
她把筆記本攤開放在腿上,回顧今天分享會的那一頁。
「第七次」——那句「勇氣」被留意到的次數。
它真的曾經被寫進歌裡,在教堂的活動中唱過一季,但并未流傳,更沒署名。
葉愉舒當時還太年輕,覺得署名是一種麻煩,也是一種負擔。那段旋律,是她和母親在那年夏天的一段對話。
那時母親剛做完第二次化療。她總是半躺在母親的床邊,看著窗外,有一段沒一段地哼著那些因靈感而起,還沒名字的旋律。
母親沒有評價過她的作品,只是那一次,卻輕聲說了句:「這段,好溫柔。」
那句話,她一直記得。
那天窗外飄著薄雨,陽光從雲縫裡透出,一束一束地照進窗來,照到地板上,像是灑了一地的碎金粉。
溫柔,不是配著歌詞的那段旋律,而是那個安靜詳和的時刻。
她低頭看著那句記錄在筆記頁面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在下一行寫上:
「她說:這段,好溫柔。」
寫完這句,她沉默了一會兒。筆尖停在紙面上,像是想繼續,卻又覺得沒有什麼好寫的。
從母親過世到現在已經四年多了,她沒有真正忘記,但也沒有刻意記住。
有些回憶就像牆角風乾的植物,不會消失,但也不會生長。
她不是沒想過把母親寫進歌裡,可那樣太重,一下筆自己就有可能塌下去了。
於是她選擇把那些感受拆開來,分散在不同的作品裡:一句出現在教會短詩歌中,一句藏在小誌邊角的旁註裡,一句變成手賬頁里的內容。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紙膠帶,是柔霧感的深藍色,撕下一條,貼在頁角,蓋住那塊還有一點抹茶糖霜印子的地方。
她很少用這種深色膠帶,一般只用透明或留白的。但今晚,她想留下痕跡。
對著那小小的黏貼處,她輕聲說了一句——
「那我就,繼續寫下去吧。」
葉愉舒把筆記本闔上放到茶几上,然后拿起那杯看著便倍感清涼的椰青美式抿了两口,就這樣呆坐了一會兒,沒有打開電腦,也沒有滑手機。
她看著那本筆記本的封面,上面是《雪國》的日文書腰,白底黑字,只有一句:「夜の底が白くなった。」,這是自己剪貼的,
她很喜歡那句話,不是因為它的意象有多麼詩意,而是因為它很靜。
她不喜歡被貼標籤,更不喜歡被解釋。
她只是想,在某個角落,安靜地做自己喜歡的東西。
如果有人剛好發現,並且喜歡,那就足夠了。
想畢她便站起身子,準備去吹頭髮。椰青美式剩最後一口,她喝了下去,味道微苦又回甘,像是一種毫不勉強的堅持。
窗外開始起風了。
她打開手機備忘錄,輸入下一本小志的草案標題:
《柔光》——記憶是什麼?遺忘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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