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動聲色地靠近

淩晨三點半。

葉愉舒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椰青水，倒進剛剛沒喝完的美式裏，苦味被稀釋出一點微甜。

她拉開窗簾，發現對面樓頂的貓又在那兒蹲著，一動不動地盯著月亮。

「這麼晚了，你也還沒睡啊。」她喃喃地說，像是在跟自己對話。

她翻開桌上的筆記本，寫下：

「有些人不認識你，卻像在某處見過你。」

寫完這句，她愣了一下，腦海裏閃過那個白POLO衫男生，他在分享會看她的眼神——他停下翻頁，抬頭看了她一眼，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她搖搖頭，把那句話抄在一張便簽上，貼進筆記本左下角，像是留給自己的一封信。

——

早晨九點，她拖著『柔光』的素材箱去了夏悠璃家。

夏悠璃剛泡好茶，順手拿出一疊她訂制的紙樣：「你這批配色選得很高級耶，還以為妳只會選黑白灰。」

「因為那句話太安靜了，想配一點亮的。」葉愉舒一邊回答，一邊翻素材。

她翻到一張演唱會票根，停了幾秒。

夏悠璃湊過來：「咦~這場我也有去耶！你那時候不是說你感冒沒去嗎？」

她沒接話，只是笑了笑，把票根收進『柔光』的內頁裏。

夏悠璃眨眨眼：「愉舒，其實你一直都有故事，只是藏得很好對吧？」

「我只是懶得解釋。」她淡淡地說。

「但你的卡片每一句都像內心小劇場耶，我每次看到，都想抓著你問這些話的背景呢！」

葉愉舒笑了：「那是我私人的領地，不開放參觀。」

——

午餐時間，她們一起去樓下巷口的咖哩店。店裏剛好播著剛剛她們說的那場演唱會的歌手的老歌。

「你知道嗎，這張專輯的編曲人後來轉去做Podcast配樂了，」夏悠璃說，「我前陣子看到他的帳號出現在那個詞曲平臺上——@zq_layermusic。」

葉愉舒咬著吸管，眼神閃了一下。

「怎麼了？」

「沒事，這名字聽起來蠻耳熟的。」

她沒說，那個帳號，六年前曾在她的留言底下回了一句：「你聽懂了，真好。」

那句話她當時沒回，但一直記得。

——

傍晚回到家，她坐在地上剪貼。

她設計了一張卡片，上面是她畫的一盞燈，照著一把空椅子，旁邊寫著：

「你以為的巧合，可能是他不動聲色地靠近。」

她沒簽名，像過去每一次一樣。

——

第二天夏悠璃把『柔光』的試印樣板分享到了創作平臺上，還tag了幾個關鍵字：#心理系卡語 #無名創作者 #靜默風格

晚上九點多，一條留言跳出來：

「這句話太入心了。」

留言者：@zq_layermusic。

她看到那則留言，心裏顫了一下。

她沒按贊，也沒回復。

而是回到工作桌前，在『柔光』最後一頁寫下：

「你不需要馬上被看見，只要你準備好那道不太耀眼的柔光。」

然後畫了一張插圖，一盞燈照著一把空椅子，正好和前面的卡片相呼應。

——

第三天早上，她收到平臺的站內通知，顯示『柔光』已被收藏破千。

她沒太激動，只是靜靜把那則留言寫在便簽紙上，撕下來，貼進自己的創作本裏，旁邊又寫了幾個字：

「有人把它記住了，那就夠了。」

她打開窗戶，那只貓還蹲在對面樓上，風把它的鬍鬚吹得一抖一抖的。

「我也差不多該想想下一本的主題了。」她對著那只貓說。

牠沒有回應，只伸了個懶腰，像是聽見了，也像沒聽見。

葉愉舒關上窗，轉頭看見桌上那張畫了椅子的小卡片。

那一刻她忽然在想：如果有一天夏悠璃突然消失，她會很想念夏悠璃的吐槽吧。

——

她打開筆電，在『柔光』的備忘欄寫了一行字：

「如果我能讓一個人記得某句話，那也許，某個人也會記得我。」

畫面閃了一下，是平臺更新留言的通知。

她沒打開，嘴角微微一笑，關了螢幕。

她知道，燈還會再亮。

而這一次，她不只是等它亮起。

她也準備好了，主動點亮另一邊的更新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