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笔记(十三)——小说应该怎样读

前些天看到一个话题“你有多久没有读过一本300页以上严肃小说了？”

当时的较真病忽然有些发作：为什么是300页以上？同一本小说，要是字体大些、行间距大些可能是300页以上，要是字体小些、行间距小些可能就300页以下了啊？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另一个问题则困扰了更久——什么小说才算“严肃小说”？

“名著”吗？但《巨人传》不一定比《射雕英雄传》严肃吧？

经典吗？《十日谈》讲的故事也很“通俗​”啊。

​另外，“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是截然二分的吗？《鹿鼎记》在情节之离奇精巧外，对中国历史文化的反思不弱于任何一部严肃文学。《金瓶梅》的故事诲淫诲盗，一样被很多人称为“批判现实主义的杰作”​啊。

很多问题都是这样，不深究仿佛你很明白，但如果仔细一想，却越来越糊涂。

查了些专业的解答，总结一下，严肃文学​应该有这些特点：作者中心，注重思想性，对人性理解深刻而又充满同情，具有较高的审美价值，语言精致准确​。而通俗文学常常以情节为核心，追求故事性和娱乐性，很多时候会迁就读者​。

唉，搞清楚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就像毛姆说的：“一切文学的本质都是消遣”。小说阅读也是，每个读者最终会根据自己的趣味、经验、审美和认知而选择读什么。

如果想提高一下小说的阅读能力和鉴赏水平，可以看一看下面​说的几本书。​

【书籍：毕飞宇-《小说课》】

毕飞宇这本书是根据他在大学讲课的讲稿编纂的，在国内是很少见的小说鉴赏类书籍，好的地方就是：所选的评价对象大多是中国学生耳熟能详的名篇。他对于小说创作和文本的解读非常细致深入，也有很多关于小说阅读写作的基本常识，足以让上惯了普通中学语文课的人惊叹：小说还可以这么读！

毕飞宇是一个很有自己思想和耐心的老师，可惜在教学方法上，他还是像传统的中学老师一样，用宣灌的方法带你一步步解题，最终走向他认为的“标准答案”。而他的解读中，又加入了自己很多的臆测，有过度解读的嫌疑。比如解读《红楼梦》那一段的分析，完全是基于王熙凤和贾蓉关系“非同一般”的基础上，先有结论、后找证据。其实这种关系不仅从没有被证实过，而且他说王熙凤的种种“反常”表现，也可以有很多其他逻辑的解读。

比如说王熙凤和生病的秦可卿聊天，把贾宝玉和贾蓉打发走，毕飞宇就说这非常“反逻辑”，但现实生活中，两个闺密避开老公说些私房话不是很正常很符合逻辑么？

为了印证这一点，毕飞宇书中还有这样一段：

贾蓉说：“快倒茶来，婶子（王熙凤）和二叔在上房还未喝茶呢。”这句话非常有意思，你想想，爷爷的生日派对上那么多的人，场面如此庞杂、如此混乱，贾蓉却能准确地说出“婶子”“在上房还未喝茶”。我想问问大家，贾蓉的注意力都放在哪里了？请注意，此时此刻，他的太太还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呢。贾蓉的注意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婶子”，要不然他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一句普通的客套话，它很黑，绝对是从黑洞里冒出来的。这是反逻辑的。

这反逻辑吗？能说明贾蓉时刻关心关注“婶子”，是关系“非同一般”吗？就像在公司聚会上，大家都忙忙碌碌没喝茶，但小职员一定没人关注，领导却必然有很多人关注的。

另外，贾蓉还能准确说出“二叔”没喝茶呢？为什么只字不提？不怀疑贾蓉和二叔也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

作为读者，这样的思考当然是很好的，但是作为一个老师，这种方法给学生的发挥有空间就太有限了，好的老师更重要的是授人以渔，特别是在小说或者文学这个领域，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更重要的是掌握方法，而不是记住答案。

【书籍：哈罗德.布鲁姆-《如何读，为什么读》】

【书籍：托马斯.福斯特-《如何阅读一本小说》】

作为教材类的小说鉴赏书籍，有两本我觉得很好，一本是布鲁姆的《如何读，为什么读》，另一本是托马斯福斯特的《如何阅读一本小说》。

前者是一本文学鉴赏入门，不仅介绍了小说，也有诗歌、戏剧等的阅读入门，更有更简洁也更有启发性。后者的体系性更强，更注重关于阅读小说的理论和技巧的介绍，同时也结合了大量小说的段落/情节/人物来阐述，读起来非常有趣。

【书籍：张大春-《小说稗类》】

【书籍：徐荣哲-《小说课》】

【书籍：毛姆-《巨匠与杰作》】

【书籍：野村美月-《文学少女》】

简单聊几本和小说相关的其他书吧。

初读张大春的《小说稗类》是十多年前了，他是个博学多才又异常风趣的人，这本书的文章介于笔记、散文之间，从叙述、速度、强调等各个角度解读小说。叙述有些罗嗦和枝蔓，但个人的阅读量越大，越有积淀和耐心，越能从这本书中读出趣味。

徐荣哲的《小说课》实际上更像是“故事课”或者通俗小说课，主要讲得就是怎么讲好故事​。这本书非常易读，没什么理论，读完后对于怎么讲好故事几乎没有记住，反而记住了里面举例的很多故事​。

​正经的介绍：毛姆的《巨匠与杰作》是针对他心目中十部最佳小说写的书评，对这些名著的成书过程、写作手法、艺术特色一一做出点评。随意的介绍，这本书就是毛姆在挖那些著名作家的八卦和黑历史，顺便把那十部世界名著用他自己的​角度褒贬了一顿。如果看到这本书，估计托尔斯泰等人都得从坟里爬出来和他打官司吧​。

野村美月的《文学少女》属于轻小说，每卷是一部单元剧，解构一本世界名著，包括《人间失格》、《呼啸山庄》、《罪与罚》等，情节包含了悬疑、爱情等元素，曲折有趣，虽然主角是中学生，却能把名著中的核心故事和人性思考折射出来。所以，作为一套名著导读或者激发你读原著兴趣的小说，都是非常好的。

这次先写到这里，希望你有安详愉悦又有收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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