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照劇本走

真的沒有答案的時候，那就問自己的內心吧。

這樣對自己說。重複了兩次，再慢慢地把話吞進肚子裡。這句話，她也不確定能不能幫助提煉出結果，讓埋藏在潛意識裡面的線索浮出來。只是念出來的時候，好像有一點點安定的作用。

排隊的時候，太陽下山了。

人潮漸漸擁擠，然後慢慢地縮短，終於能漸漸接近尾聲了。站得有些倦，耳機裡的音樂早就不知播到哪首。開始想離開，離開這人龍，不是因為不想等，而是突然不確定，到底在等誰。原本還在的站牌現在突然消失了，好像是在觀測到這處擁有一個站牌後，這個標誌已經完成任務，因此悄悄地消失。

故事開始走偏，會不會就是在那個瞬間。

招了招手，她沒有檢查，那輛車是不是原本說好的接送，但是她熟悉的那種顏色，屬於安心的車型，好像每一種接送她的都會剛好是同一款車，刪去法那樣，不是會是普通的一班的大眾車型，不會是日產不會是豐田，就是她如果會買車的話，如果是她男友，乃至於父親或是兄長會開的那款車。

她猶豫了一下，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男人轉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就這樣，他們在城市的夜色裡滑行，像兩張不小心疊在一起的紙。

只是坐著，看著窗外的霓虹拉長成一道道模糊的線，像是被改寫的劇本，一頁頁被風吹亂。

她曾經為了一場預演準備很久。劇本背得滾瓜爛熟，服裝挑過、語氣練過、心臟也加厚了一層皮。可惜對戲的人沒有出現，台詞無人接續，舞台燈亮起時，她才發現，自己不是主角，也不是配角，頂多只是路人甲。

車子開得很平穩，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沒說去哪裡，男人也沒問，也不需要。像是彼此剛好需要一個沉默的出口。她握著手機，螢幕亮起又熄滅，幾個未讀訊息靜靜待在那裡，像從來沒有被收到過。

到了地方，她說了聲謝謝。他點了點頭，也沒有追問。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早就走出那條原本的劇情線了。不再是排隊的那個人，不再是等著被接的那個人。不知道自己成了什麼，但她知道，她再也不會原路返回了。於是她沒有打開車門。

他開口了，提出的要求很唐突，但她不意外。對話開啟了，夜色刷上了新的顏色，往城市更北的地方前進。

晚餐沒有吃，行李原封不動地躺在原本的秩序裡。那一晚，她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夢裡沒有故事，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安靜，像是什麼都還沒開始，也像是什麼早已結束。

他用平常她不熟悉的方式對待她。

原本以為自己會受傷，但是並沒有，她並沒有讓這樣的失控繼續下去就像是原本的生活一樣，井井有條。

她開始辨認出房間的樣子，不是她原本打算落腳的地方。但也沒有糟糕。只是中性，像一杯無糖溫水。她還有可以回去的房間，再兩個小時內回到原本的房間完成登記手續，那麼原本的預訂不會被取消。

手機靜靜地躺在桌邊，像個無辜的證據。沒電了，連那點熟悉的藍光也不再閃爍。沒急著充電，只是坐在床邊，讓腳慢慢觸到冷的地板，一寸一寸把自己拖回這個世界。

開始想，自己怎麼就這樣轉彎了。沒有什麼重大理由，沒有逼不得已，也沒有劇烈的情緒崩潰，就只是，走到某個瞬間，決定不走原本那條路了。

不是什麼自由的覺醒，也不是為了報復誰，或取悅誰。

她換了一件乾淨的衣服，走出那間小小的房間，走進清晨的街道，空氣有點涼，有點新。像什麼都可以重新來過一樣。

劇場還在運轉，觀眾還在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