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力隨時會歸零
電力隨時會歸零,沒什麼好意外的。 別人做事情不上心,就算了。你總不能一直追著別人的節奏跑。
只有你,能夠確認自己的狀態:電池是不是快沒電了,還剩多少續航力。昨天明明可以提早充飽的,可惜啊,昨天也累。那就算了吧,偶爾一次斷電,也不是什麼罪。
自己的劇本裡,至少可以安排讓自己喘一口氣的段落。 偶爾多一點原諒,多一點預留的餘裕,才能讓自己成為一個高階一點的自己,不是更能幹,而是更寬容地,對自己也對生活。
空蕩蕩的,好像空氣裡面有什麼對自己這樣說,可能是來自沒電的手機的啟發,發出了一個饒過自己的訊號
城市的電梯裡,空氣總是悶得不自然,燈光太亮,連反光的金屬牆面都逼人地閃著白光。大樓的標準辦公時間還沒結束,但那個人已經按下了下樓鍵,像總是提早關機的裝置,在大家都還沒耗盡前就選擇退場。並不是有什麼急事,也不是對工作失去熱情。太熟悉了自己的狀態了,每到某個時刻,精神像一盞燈,微微閃爍一下,便知道自己的電力已經逼近底線。如果再拖,就不只是累,會變得煩躁,語氣會重,判斷會慢,甚至連臉色也開始變得不討喜。
多年前,也曾經是那種會為了表現拚到最晚、覺得自己沒資格下班的人。每一則即時訊息都如軍令,每一個紅色未讀數字都像炸彈計時器。吃飯的時間拿來回信,搭車的時間用來彙整簡報,身體走出辦公室了,但腦袋仍被困在裡頭。直到某一天,手機沒電,電腦當機,突然覺得哪時候桌面也可以被騰空,那麼就可以重新來過了。那天下午陽光刺眼,影子在會議室地板上長成大片,坐在椅子上什麼也不做,只能靜靜地等。
等著充電,等著下一步,等著什麼都想不起來的空白。
就是那天發現的:自己再怎麼努力,也只是無聲耗電的機器。沒有預留電力的人,永遠只能靠緊急發電度日,一旦城市斷電,他也會跟著崩塌。從那之後,學會在自己的劇本裡寫入「退場」這一幕。安排一種適切的收尾,留下一個懸念,讓自己下一次的粉墨登場都值得期待。
不是逃避。是預判。
有時候只是喝完一杯溫水、抬頭看一下窗外、把耳機摘下來聽聽真實的聲音,影印機的嗡嗡聲、會議室裡此起彼落的笑聲、還有樓下小吃攤的油煙飄上來的味道。生活就這樣從縫隙裡鑽進來,提醒人不是只有待辦清單上的世界。不是每個人都會理解這樣的退場方式。有人會說不夠拼、說缺乏責任感,甚至暗地裡揣測是不是生病了、出狀況了、要離職了。
可這一切的想法,不需要被解釋。那些對不上心的人,總有自己的世界運作邏輯。催著別人加快、急著收成,卻從不問一句:「你還有電嗎?」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效率交卷,沒人為他人的崩潰簽字。於是那些沈默離開的人,總會被誤解為懶、怪、無情。
不再想為這些誤解付出多餘的電力。
某些晚上回到家,還是會自我懷疑:是不是太早結束?是不是應該多留半小時?是不是錯過了什麼發亮的機會?那時候就會泡一杯熱茶,對自己說:「沒關係,就算今天錯過了,明天的燈還是會亮。」身體的語言不會說謊。只要那股刺痛感、胃縮的緊繃、眼尾拉扯的酸感一出現,就知道,不能再耗了。這是個需要被保護的系統,一旦過載,不會發燙,只會默默失效。而其實那個電量不足其實還是有很高的續航力,是一種提醒,告訴自己持續處在這種狀態,就會像想睡的小孩開始不可理喻。
漸漸久了,也就掌握了了身體的節奏感。
像是一場慢跑,不去跟任何人比速度,只關注自己的步伐。腳下穩了,呼吸就不亂。心裡也不再裝著那麼多「該做的」與「別人怎麼看」。甚至開始懂得感謝每一次提前下班的自己。感謝那個不為了迎合而逞強、不為了被喜歡而強撐的自己。當電力充足時,他也確實可以發光,可以協助、可以創造、可以領導。
而電力不足時,就該關機、該休眠、該離場。沒有誰值得他用過勞去換取尊重。
不是不努力,只是不再願意用榨乾的方式前行。就像用完的電池,不能只管換新,也該想想是不是耗能的方式出了問題。不再逼自己每天都要達到峰值。不再要求每一場表現都無懈可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安排自己的休止符,像樂譜裡那些靜默的間奏,讓下一個旋律更動聽。
這樣的人生,不熱血,但真實。 不燦爛,但恆久。
走出捷運站的時候,碰到一個閘道口正在維修,原本安靜的自動檢票機只有在靠近的時候才會發出聲音,現在卻因為測試的關係,把所有預設的招呼用語說過一次,好像一個實習生,不斷練習著營業用的詞語,好像這樣才能牢記在心,可是卻沒想到自己已經有了高強度的硬碟,何必如此大力的取用所有學會的語句呢?這麼大聲是要證明給誰呢?看到不斷大聲輪播複習著一個捷運閘道口應該有的所有語句,想到了以前的自己,那個還在練習如何告別的自己,如何成為一個不靠燃燒自己就能照亮的存在,而不是要炫耀自己會什麼。
就算有時候電力歸零,也能在某處幽暗的角落,安靜等待自己重新充飽,再一次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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