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走過年歲，看見本來的我

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正在老去，大概是在三十四歲那年。某日，不知因何緣由，身體忽然湧上一股極度的疲憊，那種疲憊不只是累，更是一種連思想都想靜止的倦怠，只想好好地沉沉睡去。而在那沉重的倦意裡，竟也浮現一種彷彿人生即將走到盡頭的感覺——一種從深層痛苦中緩慢抽離的釋然感。

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原來青春早已悄然遠離。

時間走到四十五歲時，那份熟悉的疲憊感再次悄悄來訪。也是在那時，我才驚覺，自己已然成為一位年過四十的中年男子。

原來，「老」這件事，總是不經意地襲來。它不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抵達，而是一次無聲的滲透，在不經意間，讓人從內而外感受到轉變。那轉變裡有一絲驚恐，卻也藏著一點點欣然——彷彿生命終於揭開了某種沉靜的面貌。

我常在日常中默默觀察那些年長者的模樣，留意他們的衣著、儀態、步伐與語氣。那不是出於好奇，而是一種想像的練習——想像著，將來的我會成為怎樣的老人。於是，我一點一滴描摹著心中理想的老年樣貌，作為對自己的提醒。因為我發現，在心智的深處，我對年齡這件事，始終缺乏具象的認識。只能藉由他人的樣貌，來預演自己的未來。

就在上週三，是我人生第55個年頭又4個月的日子。那天，我再次感受到那種難以言喻的疲憊。甚至在煮飯時，我竟有片刻想坐下歇息，那種隨時可以離去的感受又悄然浮現。我忽然明白，這就是50歲——只是我對年齡的實感，總是比實際晚了五年才來報到。

不久前，我才默默立下心願：往後的人生，願以「舒爽」與「愉悅」為心境，自在地走到老。沒想到這個念頭一旦種下，竟快速地在生活中顯現。無論是工作、事業或家庭，一切竟如此順心地展開。我想，這也許正是年過半百後，生命所賜予的寧靜恩典。

我的妻子曾多次叮囑我，要陪她一直走到老，不能先她一步離去。我總是笑著回她：「其實我們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變老了。終有一日會走向終點。但如果平時就練習面對這件事，那麼當那天真正到來時，即使悲傷，內心也已有準備。也因此，我們才能更珍惜眼前的每一次相聚。」

我陪伴著這具身體從孩童一路走到今日，看見這一期生命從清晨走向黃昏。或許我的心智，仍停留在一種無齡的狀態，但我深知，能這樣覺察著，無悔地老去，已是莫大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