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29）

我決定先找一點吃的，這裏不知道有沒有好的咖啡館，可在這漆黑的天色里，我先需要找到一條路。

沿着星星指引的方向，我一路向南。

一次次都以為是走到了盡頭，卻發現還是不行，天空的星星越發明亮，可眼前的黑暗仍然如故。這樣長的時間，讓我失去了對時間的感覺，就像一直停留在一個奇怪的洞穴。洞壁上鑲嵌着發亮的礦石，可你怎麽也不到那本該出現的洞口。

我停下了這似乎沒有希望的奔走，安靜下來，這時我聽到了風。

風吹拂過我的臉頰，讓身體和外界的溫度，有了小小的變化。我像是回到了兒時躍入的溪水，水在流動，此時的風也在流動。

我閉上了眼睛，但卻比睜開的時候，更能體會到星星璀璨的光芒。

我不喜歡夜晚的黑，但每一次度過黑夜，都能讓我有一種被安慰的感覺。世界多麽脆弱，地球又多麽容易被擾動，可每一天的太陽都會來臨。成長的每一天，我能感覺到這是一種奇跡。每天都能見到，可這就是一種奇跡。

雖然我現在看不到黎明在何方到來，可有了頭頂的星空，似乎也沒有那麽害怕了。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十分勇敢的人，大部分時間，我會避開那些更強勢的陌生人。但避開之後，即使誰都沒有察覺，我仍然會在心中不停地想，想這種迴避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怯弱。一個怯弱的人不會承認自己膽小，他反而要在眾人面前，做更加離譜的事，即使殺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我曾經惋惜荊軻的失敗，對秦舞陽毫無好感。可很多年後，我不再有那麽多關於道德和人品的評判。我們都是人類，一個人沒有審判另一人的天然合法性。法律可以決定一個觸犯法律的人，受到哪一章法條的懲罰，但一個人並不會因為站在法律的背後，就擁有了超越人類的特權。

星星開始黯淡，天空的低處，開始微微放亮。

我這時才看出來，自己已經來到了一條街道的盡頭，那裏大概是一座小鎮，而就在那高聳的欄柱邊，就是一間我一直尋找的咖啡館。

燈光是亮着的，可我站得並不遠，卻一直沒有發現。

我是把它當作一顆低低的星了。

煙囪里有白色的煙霧，還有一個人朝外倒了一盆水，我打起精神，走了過去。

「請給我一杯咖啡。」

那個剛要回屋的人，打量着我說：「有滾熱的牛仔餐，你是走了一夜的路嗎？」

我儘量讓自己清醒一點，跟着他走進了屋。

裏面只有三張方桌和靠着東墻的一溜長皮椅，但鋪着的米色格子桌布，讓我覺得很舒服。我靠着墻坐下，讓自己的手腳都感受一下屋裏的溫暖。

那人放下手裏的盆，走到隔帘後的小房間喊着：「先倒一杯咖啡，讓他暖和一下。」

咖啡很快就端了過來，他搖晃着頭，一邊放着杯子和裝糖和奶的餐具，說：「你一定很難受，來杯咖啡，馬上我就給你上一份足夠熱乎的。」

我努力笑了笑，拿起杯子就先喝了一口，很熱，但能入口。雖然苦，可讓人精神一震，從喉嚨到胃腸，馬上就有了活過來的感覺。

「好點了吧？」那人等着裏屋廚師做飯，在旁邊好心看着我問道。

「會好起來的。」我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