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关于想象

01

一个人做梦的时候，可能是他的想象力最为放飞的时候。

小时候我做过很多天马行空的梦，比如梦见自己身怀绝世武功，如同《蜀山剑侠传》里的剑仙一般，可以御剑飞行，或是千里之外飞剑伤人；我也梦见过自己是最厉害的魔法师，可以呼风唤雨、点石成金。

这样的梦境非常酣畅淋漓，即使在梦中我都能感到自己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以及路人们对我毕恭毕敬的崇敬态度。但是，这样的梦境却通常只有一个结局：当有人来挑战我的时候，我欲飞出手中长剑取敌首级，却发现长剑变得和烧火棍无异，根本飞不起来；当我要使出一招魔法大火球时，一通做法的招式过后，整个场面却毫无变化，那种沮丧和尴尬满满地溢出梦境。

哪怕在梦中我都无法让自己随心所欲，由此看来，我实在不是一个有想象力的人。

02

高中时我写过一篇科幻微小说，主要内容是：

若干年后，地球被外星人占领，地球文明被系统性地抹去。地球人一部分战死，剩余的绝大部分都成为了外星人的奴工，主人公“我”也是其中之一。有部分不甘为奴者起来反抗，但均遭到残酷镇压，而在公开处决反叛军的刑场之外，观刑的奴工们对着被处刑的反叛军战士冷嘲热讽。

“我”胆小懦弱，且胸无大志，从来也没想过参与反叛的事情，但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一名教授在抓捕前托付了“地球种子”，里面是地球有史以来的文明成果汇总。教授知道我无法看懂“地球种子”里面绝大部分的内容，但请求我一方面尽可能地学习和传播其中的内容，更重要的是，找到更合适的机会，把“地球种子”持续地传下去。

奴工们对反叛军战士的态度刺痛了“我”，于是“我”下定决心，开始自学并偷偷传播“地球种子”里的内容。但很快，外星人发现了“我”的行动，并逮捕了“我”。他们甚至都懒得审讯“我”，也不关注“地球种子”的情况，直接就决定处决“我”。

同样的刑场，周围同样是来看热闹的奴工们。“我”无比痛心，却又深感无力，只能在行刑的大刀砍向脖颈前的那一刹那，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随身携带着的“地球种子”用力向远处抛去，哪怕希望渺茫，但仍抱有万一的期待，期待它能够遇到合适的人，希望它能够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严格来说，这篇微小说的“科幻”成分几乎为零。我既不敢想象自己率众而起，复我河山，也不敢想象自己忍辱负重，为“地球种子”的薪尽火传而穷尽一生。我想象力的顶点，不过是在最后把“地球种子”尽可能地扔出去，至于它会掉在沃土之上，还是盐碱地里，我想象不出来。

由此可见，我实在是一个缺乏想象力的人。

03

2000年前后，我的工作、生活都进入了快车道，按照这个趋势，我觉得日子越过越好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很快就出现了令人不安的迹象。孩子上学后，空气污染导致呼吸道疾病愈演愈烈，几乎连正常的上课都做不到了。行业里也接连发生大事，让我感觉整个行业的基础都在崩塌。此时恰好有一个机会，于是我们决定举家迁徙。

我没有觉悟、也没有能力留下来战斗，但身处异乡的我，不会忘记自己出走的原因。我当然依然没有能力懂得“地球种子”里的全部内容，但世界文明发展到今天，其中一些普适性、常识性的内容我还是懂的，我也会尽我之力，把这些常识传播出去。

索尔仁尼琴在被迫流亡之前曾说过：“我会活着回来的。”索翁做到了。我是一个缺乏想象力的人，无法想象已被抛于身后的故国家园会变成什么样，也无法想象自己能否像索翁那般高昂着头颅回归故里。但有一点，哪怕没有一丝想象力的人也会认同：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