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65)
我最後還是沒有拿起那根棍子。
當我和這根棍子分別的時候,我和它就都依舊保持孤獨。
記得一個作家曾經那樣提及這回事:「久久地凝望著深邃的天空,……思想和感情就會匯合成為一種孤獨的感覺。人們開始感到一種無可補救的孤獨,凡是平素感到接近和親切的東西都變得無限疏遠,沒有價值了。那些千萬年來一直在天空俯視大地的星星,那本身使人無法理解、同時又對人的短促生涯漠不關心的天空和暗影,當人跟它們面對面、極力想了解它們的意義的時候,卻用它們的沉默壓迫人的靈魂,那種在墳墓里等著我們每個人的孤獨,就來到人的心頭,生活的實質就顯得使人絕望,顯得可怕了……①」
我此時并沒有凝望任何東西,但我卻體驗到了這樣一種情緒。
孤獨,原本就不是一種悲哀的流放,更不是棄絶在人群之外的無可奈何。與其說它在發生,不如說它總是存在。但沒有人看見過它,也沒有神看見過它。我們只是有所感覺,於是就真地無可補救地體驗到它。
我沿着路,一直向來的方向走。仿彿有一種特別的節奏,跟隨着我的腳趾,一次一次彈跳,一次一次拖沓。
在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快樂的。可也總有比這大部分時間更漫長的一塊,仍然會時時出現在眼前。我曾經一心逃離的,現在似乎變得熟悉,我不會太過親切對待,但也不會就此疏離和恐懼。我只是發現,心情的鐘擺,正如同這個世界,總是來來回回,來來回回。
我問了一聲U。
U很願意回答,她說:「我們感覺到的,就是那種感覺。」
「可我沒有感覺的時候,它也存在嗎?」
「我不問這樣假設的問題,只有問題真實出現,答案才對我有意義。」
「你說得對。」我滿心贊同,看着她的臉,心裏有一種飛起來的衝動。
U則繼續自己的路,似乎剛纔說的,都只是我自己心裏的回聲。當我希望有夥伴的時候,U就會在我身邊;當我想要追問的時候,U也永遠都真誠回答。我沒有再東張西望,只是邁着自己的步子,就那麽走下去。
白晝和夜晚,和我一樣,都專注着自己。
這時,我聽見前面的黑暗中,有一條狗似乎在不安地叫起來。
慢慢走近,就能看到路邊確實有一隻小狗,不知在叫着什麽。它的毛色和之前那隻完全不同,看上去也沒有那麽狼狽,就像是誰出門遛狗,卻不小心讓狗跑得太遠。主人就在附近,每個人都沒覺得不安。
這是個有星星的夜晚,可城市里還是黑暗一片。
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夜晚,所以,很快就走過了這條叫着的狗,然後遠離它。
前方是一條下坡路,我正站在附近的最高點。沙堆、土堆,還有一方方的磚石,似乎這裏曾經是一處工地,工人們剛剛下班,所以一切工具都井井有條排列在旁邊,等着第二天繼續開始這所有的循環。
我沒有馬上走下去,而是喘了一口氣。這一片很尋常的景象在夜裏,有着同一色調,而且因為這近乎實質的夜色,還讓那些原本的紛亂,有了一種統一的面貌。
我們面對大自然,總會覺得一切雜亂無章。因為我們與這自然,還隔着很多。勤快人早已開始整理,懶惰者卻會得到自然的饋贈。就像現在的地球,有人遠離而去,有人安靜駐守。站在下坡路的起點,我知道走下去,總會走到下一個山坡,看到另一片雜亂的景象。
我沒有吹口哨,反而大聲喊叫了一聲。
黑夜裏,并沒有一點點回聲。
我只是仿彿聽見,胸口處從不停息的心跳。
——
注①:契訶夫《草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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