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27）

即使這是一個陌生的城市。

即使我剛從似乎熟悉的圖書館走出來。

即使我還是一個人，而U卻不知蹤跡。

如此想着，我沉默着走在圖書館旁邊的一條街道。

想起很久以前，曾有人為我吹過肥皂泡，一個個飛起，然後忽然消失。有時候，還能感受到濺在臉上的肥皂沫。擦一擦，然後也顧不上什麽地大喊大笑。

那是在一個夏日的小島上。

陪着我的人，為我唱着歌。

我呢？

我激動到一句話也說不出。

也許這世界有很多種語言，如今卻只剩下這每個國家的這些种。

我曾想過，也許有一種語言，只有我懂。

這樣的幻想，有一種三味綫彈出的味道。吃一條烤在火中的魚，切去了頭，掏出了內臟，然後刷上油，又刷上醬油。

我似乎聞到了這樣的氣味，但放眼看去，仍是一座陌生的城市，我有最大的自由，卻不知道向何處去走。

走過了幾個年輕人，他們擁擠着舉起一些長旗，即使沒辦法幫着舉的幾個人，也時而前，時而後地笑鬧。

有一個女孩子被搶走了帽子，立即拿着手裏的掃帚，追着那個調皮的男孩。他們繞着隊伍一圈又一圈，女孩沒有打到男孩，男孩也沒有逃走，然後就這樣慢慢又融入了隊伍，只是兩個人的臉蛋，都紅了起來。

我就這麽站着看他們，一點點又遠離我，走上了山。

白色塔尖，似乎是我曾經去過的那個小島，白色房子，藍色海。

我穿着什麽呢？我穿了什麽呢？

我看不到任何顔色，可這個世界又不是我想象而出的，因為我的想法，沒有改變它一絲一毫。我這樣想，卻沒有一句抱怨，也不曾掉一滴眼淚。我就這樣坐在臺階上，靜靜等着風過去。

一個人聽風，是寂寞的事。

但若是將這寂寞想得更加遙遠，我能發現這樣一件事：我聽的風，並非僅僅因為地球，纔會產生。我知道宇宙的很深處，藏着一些什麽。那些離開的人，認為地球上不會再有什麽希望。我並不曾這樣，感覺到他們的感覺。

這讓我沒有變得更寂寞，反而更想去做點什麽。我不能改變什麽，但什麽也不會改變了我。一個人的絶望很可怕，但意識到了這種絶望，意味着更痛苦的同時，也讓我們獲得了某種力量。

我就這樣一步一個臺階，慢慢走下去，每一步都想真真切切感受到腳步裏的自己。

我並不僅僅存在于自己身體中，我在每一次接觸中，都能發現自己如此真實。有人說，需要承認什麽，也需要接受什麽。這個道理，教授很早以前就說過了。她沒有倒立之前，十分迷惑，也十分天真，瞪着我的傷口，她說：你怎麽了？

我說：我也不知道，就是這樣了。

「為什麽？」她忽然哭了出來，沒有什麽聲音，只是讓淚水滴到我皮膚上，冰冷卻又滾燙。太過極端的感情，往往會讓自己的感受，變得矛盾。

那時候，我剛剛開始失去感覺。

真讓人難過啊。我已沒辦法和倒立的教授再說什麽，也許剩下的，只有仍不肯離開的堅持。我曾以為，這只是單純因為我們各自選擇的方向，但現在卻發現，我只是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繼續活下去而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