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31）

「我很喜歡這裏。」

老闆喜歡我的喜歡。

此時外面的陽光灑落在小屋中，每個人的臉上都很朝氣勃勃，有的人匆匆而來，有的人開心而去。如果不想起往事，也沒有憂慮未來，可能我的每一天都該是如此。

我喝着咖啡，感覺着每一秒中的生命，有的讓人心悸，有的則讓人覺得有所希望。

很多書中的故事，慢慢流淌，似乎也在同我一樣感受這神奇的時光。

老闆拿着一份剛送來的報紙，坐在旁邊看。不知什麽時候，店裏的人已經慢慢變少，還在喝咖啡的人，也只剩下我一個。空氣中那甜蜜而誘惑的香氣，也開始慢慢降落，讓一地的陽光帶上某種難忘的味道。

我想，自己也該走了。

黑夜已經過去，這裏再舒服，也不能永遠停留。

「感謝你的咖啡。」

「你付錢了。朋友。」老闆放低報紙，從報紙的上緣看着我，嘴角帶着笑容。

「付錢是公平交易，可不是每次付錢，都能讓人感到滿足。說不定，你現在就拯救了一個人呢。」

老闆終於放下報紙，說：「也許你是對的。可我們每個人都不能拯救誰，我們不能比那一位更加偉大。如果真地能夠拯救，也許你的這次付錢，就拯救了我的小店呢？沒人知道未來，但未來總會讓我們感到滿意。」

「你會交好運的。」我站了起來，感覺身體又暖暖的，充滿力量。

「你也一樣。」老闆也站起來，並且伸出手。

我和他緊緊相握，就像他握過和我一樣的很多人，而我也被人握過這樣的很多次。

我很難解釋這種感覺，但也許只有感受，才能明白，而語言終究是困乏的。

天空是發亮的，遠比人工燈更加讓人舒適。

昨夜看不見的一切，如今就在眼前。原來那些怎麽也走不完的路，只是山腰到山腳的一小段盤山道。我此時仰起頭，就能看見那白色塔尖的圖書館。這座小城也許更安靜，但人卻比我那裏更多。我匆匆在路邊的長椅上寫了一封明信片，然後投進了旁邊紅色的郵筒。我喜歡這樣的儀式感。

這讓我想起很久以前那種不舒服的感受。每一次儀式，都來自於一種外加的強力，而我的意願總是不重要。反抗和逆來順受，都不能讓我更好過，因為在那段時間，我的心從未安靜。

就這麽走着，也想着。我記得這座小城的中心，有一處噴泉，那裏曾經是一座動物園。有本小說就是以它為背景，但那本小說不好看。故事很獨特，敘述很有風格，但那並不討人喜歡。所以他的推薦語，借用了另一個知名作者的威望。我就是這麽被騙進來的，讀了一週，那真是一種不那麽好的體驗。

但好書和壞書，往往都在構成我們的閲讀史，每一本我們喜歡還是不喜歡的書，都能指引我們。正如天空的星星，北天和南天，都有標誌性的星星，在漫長的歲月里指引着一艘艘船，一個個水手，度過風浪，回到家鄉；但星星並非總是一顆，在我們看不見的天空，仍然有着更暗淡的星，一直陪伴我們。

星星的數量總是會超過我們的想象。

所以，有時候，我會相信，每一個人真地都有一顆自己的本命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