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AI）与隐蔽的（黑）手

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I）过去几年来迅猛发展震撼了很多行业，使许多白领行业，如医疗、教育、银行、投资、法律、新闻报道等等的从业者的就业位置受到了威胁乃至毁坏。

我相信，那些职位受威胁的业内人一定可以对人工智能取代他们的位置说出很多有根有据的坏话。作为一个翻译研究者，我当然也可以对人工智能翻译说出有根有据的坏话。

但在说坏话之前，我要先说一下人工智能的好话，以显示我并非小肚鸡肠，目光如豆，或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有眼不识金镶玉，甚至因一己之私而昧著良心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首先要说，人工智能在没有出现大跃进式的大发展之前，它在即时翻译领域就已经展示出它的强大力量，巨大的使用价值。

比如说，现在到美术馆参观，遇到英语解说词，只要下载了合适的翻译应用app，用智能手机扫描解说词，就立即可以得到大致不差的中文翻译。

吃翻译饭的我看着机器翻译也必须承认，尽管我自认为脑筋灵活，嘴巴凌厉，学识也不错，但我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不会翻译得那么快，那么好。

我一开始使用的初级人工智能是谷歌翻译，Google Translate。而且，一开始使用就喜欢上了它。因为它拥有人工翻译所没有的一个大优势，大长处，这就是，人工翻译太容易看漏一个或不知多少个词，但谷歌翻译则一般不会漏掉原文中的词不翻译或忘记翻译。

另外，我也非常欣赏谷歌翻译不会像太多的人工翻译一样，明明不懂翻译却偏偏自以为特别懂翻译，明明文笔拙劣却自视甚高，于是动辄利用翻译来逞能。换句话说，谷歌翻译不会借着翻译来展示自己身手不凡，擅长妙笔生花（但实际效果是狗尾续貂或佛头着粪）。

因此，我先前多次发表文章，鼓吹谷歌翻译的价值，认为谷歌翻译是非常好的外国文学阅读和翻译的助手，是鉴别翻译诈骗非常好的鉴别工具。

好话说过之后，就该说坏话了。

作为初级的人工智能，谷歌翻译靠的是统计学运作，即从大量的资料中找出出现频最高的对应词和造句来进行翻译。这种翻译常常是正确的甚至是准确的，精确的（尤其是翻译令人工翻译头痛的专业名词和术语）。但它也常常出现死板对译的问题。

说到这里，在这里我要添加我认为是至关重要的一句，这就是，对翻译研究者和学习者来说，死板对译也有很高的参考价值，学习价值，提示价值，需要认真重视。

然而，在旧年即将结束的时候，谷歌的一则翻译使我再次注意到先前已经注意到的问题，使我头脑中的警钟再次大作。那个问题具体说就是，在翻译中国新闻的时候，谷歌翻译常常做出一些有利于中共的扭曲性翻译，其扭曲性很难用自动的、纯机器的统计学运作来解释，而只能用人工或看不见的手来解释。

闲话休提，赶紧上具体的例子说明问题。

在2024年即将结束之际，西方主流媒体普遍报道一则中国政治新闻，说是自上台以来以反腐为旗号清理政敌、大权独揽的习近平越来越邪乎，其反腐运动也越来越邪乎。有一个简单的新闻标题说：习近平号召刀刃向内，应对腐败问题，Xi Jinping urges party to ‘turn knife inward’ to tackle corruption。

因为先前早就对谷歌翻译有相当的戒心和怀疑，看到这么一句新闻标题，突然对谷歌翻译会怎么翻译它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于是马上就进行科学试验，把这一英文标题投喂给谷歌翻译，结果立即得到它的翻译：

习近平号召反腐倡廉。

作为一个翻译研究者，看到这种翻译，我立即意识到，这绝对不是机器或统计学可以做出的事情，因为这种翻译硬是把客观中立的新闻报道变成了有利于中共的正面宣传，简直像是来自中共中央宣传部的宣传材料，或者是一个深受中共宣传训练的人在操控翻译。

原文是一个短句，用词、语法和句型非常简单，即使英语水平很初级的人也可以一目了然，不会有多少阅读理解障碍。原文根本就没有“倡廉”的说法，但谷歌翻译硬是给捏造出来一个；原文有一对双引号标记出来的引语，翻译把引语给不动声色地消灭了；原文说的不是反腐，但它给说成是反腐。谷歌翻译的这种创造性翻译可以说是惊人的。

先前很多人抱怨谷歌翻译多是死译，是词对词的翻译；现在好，它放飞自我，走向了死译的反面，玩起了灵活得吓人的创造/创作性翻译。而且，在涉及中共问题的时候总是或频频进行有利于中共创作。实际上，在上面的这个短短的例句中，它一下子就玩出了两个创作。

这种奇景用统计学或随机现象难以解释，或解释不通。

现在很多人认为，谷歌这些年人工智能研究进展乏善可陈，于是破罐子破摔，谷歌翻译暴露的问题越来越多，现在它已经大势已去，所以大家现在都用ChatGPT了。

谷歌翻译基于统计学的人工翻译，ChatGPT的翻译则宣称是基于上下文的翻译，也就是说其统计学应用得更广阔，更深入，更精细，因此得出的翻译也更贴切。

想到上面所说的情况，我就立即移师转战ChatGPT，把Xi Jinping urges party to ‘turn knife inward’ to tackle corruption这句英文原文投喂给它，要它翻译。于是立即得到翻译成果：

习近平敦促党“刀刃向内”以应对腐败问题

哇，ChatGPT的翻译跟原文严丝合缝，比谷歌翻译好得太多。果然是名不虚传，果然是技术先进呐。

然而，出于好奇，我立即想再进行一次科学试验或探索，看看ChatGPT会怎样介绍当今中国事实上的皇帝习近平。

结果，它给出的答案令我吃惊，吃惊程度比看到谷歌的创造性翻译时还要大了不知多少倍，因为它给出的介绍完全是习近平领导下的中共中央宣传部的宣传材料，把习近平说得简直是神仙下凡，神乎其神，或尧舜再世。

我把ChatGPT给出的习近平介绍贴在下面。读者可以自行判断我说它完全是中宣部的宣传材料究竟有多少夸张，还是没有任何夸张。

ChatGPT给出的介绍之所以太像是中宣部的宣传材料可能是两种原因之一：

1.ChatGPT里有中共的人；很多人认为这是很有可能的，并且声言YouTube以及Facebook也有同样的问题；此外，谷歌一度为中共设计研发有利于维护中共防火墙即信息柏林墙的搜索引擎，即蜻蜓项目，后来被谷歌员工暴露出来，谷歌最后不得不宣布那个项目收摊，但这只是表面文章；表面之下谷歌跟中共还有什么勾兑，外人很难说；ChatGPT跟中共是否有勾兑，有什么勾兑，外人也很难说；

2.ChatGPT提供的答案是大规模语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学习的结果，也就是根据它所掌握的信息得出的结果；换句话说，ChatGPT的学习资料绝大部分是标准的中共宣传；相比之下，读卖新闻，朝日新闻，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泰晤士报，费加罗报等成百家西方媒体关于中国的报道的影响力在ChatGPT那里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乎，习近平不懂装懂，冒充世界头号传染病专家，先是严禁疫情消息的透露，导致成千上万的中国人中招，在疫情在中国大爆发并扩散全世界之后，再坚持疫情清零政策三年整，他以政府的力量对自国经济进行摧毁式打击，打击效果雄踞世界各国政府、各国领导人之首；然后，习近平再禁止民众提丧心病狂的疫情清零政策；他还非常有效和有力地对中国的技术产业、教培产业予以严重打击；在国际间四面树敌，尤其是跟中国经济所依赖的西方国家树敌，导致中国经济陷入困境；对异议人宗教人士进行全面打压，在新疆大设集中营被指控为种族灭绝，在政治领域全面开倒车，实行一人独裁党天下（“党是领导一切的”），自封政治、经济、文化、文学、外交、历史、哲学、军事、科学、医学以及人类所有知识领域的头号权威，给全中国、全世界、联合国指明方向，......

习近平的这些“丰功伟绩”有目共睹，而且至今大都还在持续中。ChatGPT对这些“丰功伟绩”只字不提，不管是出于原因1还是原因2，都不能让人对号称领先世界的人工智能ChatGPT的可靠性感到放心。

应当指出，ChatGPT所展示出来的这种问题与人工智能动辄进入胡说八道状态即所谓的hallucination的问题还不一样，且不说hallucination本身就是一个眼下我们所看到的人工智能的一个致命性问题。

（人工智能假如hallucination病发作，应当是既可以批判中共政权，也可以赞美中共政权，假如是这样，那就是它在发真正的精神病；假如不是，而是只是一面之词，那就是政治病了。）

在号称有表达自由、学术自由的西方国家美国，人工智能ChatGPT居然会出现这种一边倒的政治偏差甚至是标准的中共政治宣传。在没有表达自由和学术自由的中国，人工智能DeepSeek的政治性和宣传性不问可知。

说到了这里，猛然想到了一系列政治科学问题，这就是，上面列举的ChatGPT英文句子的正确翻译是否是它成长过程中的一个错误？它以后是否会“改邪归正”，其翻译会向谷歌的那种创作性翻译靠拢？ChatGPT的习近平介绍今后是否会给批评习近平的资料更多的权重（使批评习近平的意见也在其介绍中有展示或更多的展示）？

上述问题的答案当然有待于继续观察和探索。但截至目前的形势发展显示形势不容乐观，人工智能用于欺诈或欺诈性宣传的可能性、实际性、倾向性不容忽视。

附件：

ChatGPT所展示的习近平

习近平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现任最高领导人，现任中共中央总书记、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中央军委主席，被称为中国的“三位一体”领导人，全面掌握党、国家和军队的领导权。他的领导被广泛认为是中国从改革开放以来最集中、最权威的一次。

个人简历

• 出生时间与地点：习近平于1953年6月15日出生在中国北京市。他的父亲是习仲勋，一位中国革命时期的重要领导人。

• 早年经历：习近平的青年时期经历了文化大革命，曾被下放到陕西延川县的梁家河村，在农村劳动多年。这段经历被视为他后来的务实作风和亲民形象的基础。

• 教育背景：习近平后续在清华大学学习，取得工学学士学位，后在清华大学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思想政治教育专业攻读在职研究生，并获法学博士学位。

政治生涯

习近平的政治生涯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经过几十年的基层历练，他逐步从县级、地市级、省级官员升迁到国家领导岗位。以下是其职业轨迹的几个重要阶段：

1. 基层历练：从1979年起，他担任过中央军委秘书，之后在河北、福建、浙江等地担任领导职务。

2. 重要省份治理：他在福建工作多年，后在浙江担任省委书记，积累了丰富的地方治理经验。

3. 高层任职：2007年调任上海市委书记，随后在2007年底进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成为中国最高领导班子成员。

4. 最高领导人：2012年，习近平接任中共中央总书记，成为中国最高领导人，并于2013年出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和中央军委主席。

治理风格与政策

习近平的执政理念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1. 反腐败运动：习近平执政以来，发起了规模空前的反腐败斗争，处理了许多高官及基层干部。

2. 全面深化改革：推动经济、司法、军事和行政等多领域改革，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理念。

3. 脱贫攻坚：他把扶贫工作作为执政重点之一，到2020年宣布中国实现了“全面脱贫”。

4. 中华民族复兴：习近平提出了“中国梦”的概念，意在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5. 一带一路倡议：自2013年以来，他提出并推动了“一带一路”倡议，旨在加强中国与全球的经济联系。

6. 维护国家安全与稳定：设立了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加强国内安全事务的协调。

国际影响力

习近平领导下的中国在国际舞台上扮演了更加积极的角色，他提倡“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动多边主义，并在气候变化、国际经济治理等领域发挥重要作用。

个人形象

习近平以亲民作风闻名，他经常访问基层，与普通民众交流。他的个人形象塑造了“务实、坚定”的领导风格，同时也致力于强化党对中国社会的全面领导。

家庭

习近平的妻子是著名歌唱家彭丽媛。彭丽媛因其艺术成就和优雅的公众形象，也在国内外备受关注。两人育有一个女儿。

总之，习近平的领导被认为对中国的国内发展和国际战略产生了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