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第四天|餐廳

成年之後，與家人一同出遠門的經歷幾乎屈指可數。即便是日常用餐的時光，往往也是各自於客廳沙發、電腦前默默進食。彼此雖同住一屋簷下，卻像習慣了以「互不打擾」的默契維繫著距離。除非有必要的事務交集，否則即便知道對方是至親，也會選擇尊重各自的生活節奏，彷彿這樣的距離，才是一種體貼。

然而，偶爾在餐廳裡的聚餐，反倒成為家人彼此敞開話題的契機。那些平日難得交談的叔叔、姑姑、嬸嬸，甚至是表弟、表妹，也會在點菜與上菜的空檔，出乎意料地聊起自己的近況。或許是為了避免冷場的尷尬，抑或只是單純地，想找個機會說說話。飯桌成了難得的中性場域，不需理由地重新連結彼此，哪怕只是聊聊最近的工作、學業狀況、平時的興趣活動，都讓那股久違的熟悉感重新浮現。

如果要說近期內心有什麼遺憾，大概就是與家中年事已高的奶奶之間的一段未竟之約。她曾不止一次提起，想讓全家人一同去餐廳吃頓熱鬧飯，像過去那樣。只是她想去的那間餐廳，得坐上三小時起跳，一來一往總讓人猶豫。考慮到行程與各自忙碌，幾次話題都不了了之。

如今奶奶身體每況愈下，長時間臥病在床，雖然她從未責怪或提起這些事，但心中仍不免有種悔意。像是偶然想起，便會刺痛心底的一根針——那種「早知道如此，當初就該順著她、陪她去」的念頭，總在夜深時分靜靜浮現，令人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