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自傳(一):壓抑、忠誠與矇昧(小學到初中)
來到馬特市後,我逐漸發現,我渴望的是「自由寫作」,而不是「公共寫作」。我尋找志同道合的人來聆聽我的故事,聆聽我的心聲;而不是尋求更大的反響,試圖影響社會(至少在這裡,不是)。
這篇隨筆我不打算做太多修改。在筆記本上手寫地很快寫完。然後打到電腦上。沒有必要的地方就不去修改,不再咬文嚼字,糾結如何準確通達自己的意思。不準確的傳達與領會也有那樣的韻味,就讓那些去在我們的心靈去隨意地碰撞、彈跳吧~
我人生的頭十幾年,在內地的一個二線(?)城市度過。那裡不算太發達,也不算落後,算是一個宜居的地方。至少在離開那裡十年後,哪怕我對過去種種有著負面的印象,我對那座城市本身,還是保留著某種溫和的好意。
我母親經常提起生我後的苦厄,但她絕不是後悔生下我。因為不是這篇文章想要記敘的,所以我暫且略過這些故事。但我理應將這些銘記於心。並且在我生日時,會向母親表達感恩(儘管,對於在人世間生活這件事,我並不百分百心甘情願)。
總的而言,我記憶力很差,差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幼兒園時代發生過什麼事,我近乎不記得,不要說幼兒園時代,小學、初中、高中,甚至大學,最近一兩年的事,我絕大部分都記不得了。即便記得,也是如同客觀的事實一般——記著,並且能夠記敘出來,僅此而已。具體的畫面與感受,全部如沙礫般被吹走了。那些在動畫裡,能夠記得與青梅竹馬兒時的約定,我簡直驚為天人:不是,這你怎麼記下來的?!
幼兒園到小學初期,大抵有兩三件事值得記一記。有一次,我模仿我爸用水果刀切柚子,結果在拇指上切出有點深的傷口。我對那時的情境全無印象。只是手上縫線的傷疤還在,讓我知道發生過這件事。
小學到初中時,我很喜歡用家裡相當多的各種玩具,構想出一個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故事,一直到高中,我甚至都還能想象某種魔幻的世界。(不是「中二」那種的,我有自己在幻想一個故事世界的自覺,應該。)有時我覺得,自己好像並非沒有成為某種魔幻/異世界小說作者的潛能。我有時也期望能寫一些同人的小說。
我家裡有許多給小學生看的,連載的月刊讀物,上面有不少有趣的故事、知識,那些給予我很大的快樂。童年時的遊戲:摩爾莊園、賽爾號等等,還有那時讀的解謎小說,也給予我許多樂趣。
那時,我的一個表妹經常來我家玩,我們經常吵架。按照外人的評價(?),似乎覺得與我表妹的性格有關。但具體原因是怎樣呢?對我未來的性格有沒有什麼影響呢?其實我也不清楚了。我經常去我的外婆家玩,那時我不是很聰明,言行也不很恰當。外婆外公他們至少看上去對我很友善。到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家也有些內情,有些人不那麼喜歡我,也不希望他們家的孩子和我走得太近。這是後話了。
我小學時成績相當好。數學在年級裡數一數二。我們的小學當時沒有珠心算,我的速算速度在年級裡幾乎是第一。那時的一些答題軟件,有數學、成語、社會等等,頁面設計得很靚麗,很有(遊戲般的)刺激性,讓人有種在刷副本的感覺,我經常玩那個。小學一直到初中甚至高中,我都有玩一些奧數。
我不善與人相處,那時尤其如此。我母親有時帶我去其他小朋友家拜訪,有時甚至邀請其他小朋友來我家玩。但一種混沌未開的迷霧籠罩了我,阻礙了我社交能力和人格的清醒。外向的我如在夢中沉睡。這背後有何混沌而蒙昧的理由,我委實不得要領。
至少在這前後,我父母非常在意成績。(我母親後來對這點感到有些後悔。)我爸花了三萬人民幣,試圖向熟人打通門路,讓我進入市內比較好的小學,但失敗了。(儘管,以住所遠近分配的方法,被分配到那所小學其實並非不合理;反而是我後來進入的小學,遠得不可思議。)為了進入市內成績最好的初中,我父母也相當焦慮,甚至和一個補習班老師起了些爭執(這說起來也是一堆破事,唉...)
我爸打過我,倒沒有種種打孩子的花式。我對被打的情境印象不大,反而是我父親的情緒反應,深深地在我身上留下了烙印。有兩次,他都是擔心我走丟了,非常焦慮,最後都打了我。他就是這樣的人,遇到不熟悉的情況就會焦慮、緊張,然後神經質、容易暴怒。而且過分在意他人的眼光,在意不熟悉的環境。我可能潛移默化地被這種情緒反應渲染了,或者模仿了他的情緒反應。(我在中國哲學中講「不動心」,講求「和樂灑脫」、「情順萬物而無情」,講求「無所依待」,也是對治自己人格中的這些問題。有點扯遠了。)這也不全是他的問題,中國養育孩子的社會環境是很焦慮的,教育也好,對於人口販賣的恐懼也好。(還有我和他因為一些事,對身體的健康感到焦慮,像一個難解的結。這也是我尋求無所依待的原因之一。)
如何應對焦慮、緊張、高敏感,甚至易怒、攻擊性,是我整個人生的課題啊...
有一點可以順帶一提,雖然並沒有發生什麼,但也算是18+,如果不適切我之後再刪除好了:我主要的性癖其實在小學時就已經有了,至少可以追溯到那時的根源;雖然後來有新的癖好,但未必有那些來得根本。
結果而言,我確實上了市內成績最好的初中,也在中考考出了非常好的成績(全市前50)。儘管有些直接的好處(例如我在移民後,進入了一所「真的」相當好的高中,遇到了很好的老師和同學,雖然成績並反而不那麼頂尖。以及我能夠進入算是不錯的大學。)
初中的回憶對我而言是黑暗的。儘管是市內成績最好的初中,但那裡遠遠不能稱為一所好的學校。好的成績,對我而言如同迷霧一般,讓我看不清世界,也看不清我自己。也如同一片沼澤,環繞在我的四周。甚至如同詛咒的刻印,刻在我的身上,我的血裡。唯有穿越迷霧,我才能看清我的自我,我的人格,是否有內驅力、是否自律、有哪些長處短處。只有把那該死的胡蘿蔔吊桿拿掉,我才能搞清楚自己到底該做些什麼。哪怕到現在,我還在試圖搞清楚這些事。
班主任對早戀近乎偏執的敏感,據我所知這在中國似乎是普遍的情況。她用各種手段操縱和驅使同學。同學對老師則抱有敵意和防范心,而在同學之間也存在猜疑和敵意——班級私下的QQ群,從原本的名字「萬敵不侵」,被改成「萬敵不復」,因為懷疑混入了班主任的「臥底」。我曾經因為太過乖孩子(或者還有其他原因?我那時很懵懵懂懂,也不會社交),而被人在臉上打了一拳。(儘管畢業後的現在,我極為討厭當時的班主任。)一位被懷疑向班主任洩密的同學,被人堵在墻角罵到哭。不要說有沒有「全人教育」,根本連健全的教育環境都稱不上有,更遑論恰當的社教化?這與我移民後就讀的高中有著鮮明的區別,無論是全人教育還是師生關係。
那是年級成績最好的班級之一,事後看來,甚至可能是全市(某種意義上)初中成績最好的班級之一。我的數學成績、英文成績很不錯,中文則尚可。這樣想來也是頗弔詭——在現在看來,我更適合人文、社會學科的創作與思考。這是與我大學、學系的培養、訓練有關;還是我天賦本來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很諷刺的是,那時我的英文成績算是相當不錯(但有一次口試,老師大概已經發現我的口說相當破爛)。但在高中,大學以至現在,我的英文可說是爛的出汁,屢次嘗試自學英文也完全不得門道。(反而我的中文成了成績最好的一科;考大學的成績,就等級而言高得不能再高了。數學稍低一點但也算好的。)倒不是說我完全沒有語言天分,我的第二語言,儘管有些破,但也算大致能順利地和人相處。我常聽的日文,也多少有些領會——我有時甚至覺得自己的日聽比英聽要來得好,至少一些內容熟悉、簡單的日文遊戲直播,我大概是能跟台的。至於為什麼我的英文會那麼差,是否與過去的經歷,潛意識裡的某些種子有關係,也唯有如同過去的其他種種,只能以一連串問號收尾。
這主要不是中國教育制度的討論,所以我無意於更多地討論政治與歷史課的教育——儘管這兩課有大量的槽點,非常非常多的槽點。我們的政治老師有大致講過,(政治的教科書)是一本狗屎,但我們要吃透它。正如她所說。(但她也沒能,亦無意給學生帶去啟蒙。就是如此。)初中的政治教育是簡單、死記硬背的狗屎。高中的政治教育是深刻、複雜的狗屎。幸好我沒有在內地上到高中。另外像是歷史書說,抗日戰爭的勝利,主要原因是中國人民的頑強抵抗,美國向日本投放兩顆原子彈是「次要原因」。我那時就想說,這是可以有多「次要」?我那時也看流行歷史書《明朝那些事兒》,事後想起來,那本書有點中國民族主義的味道。最近讀王陽明又發覺,那本書對王陽明的解讀似乎有些偏差(是太過被陽明後學的印象誤導了嗎?)不過書還是很有趣的。
在初中的時候,我接觸到Bilibili;在那時,我不算是Bilibili的老用戶。雖然那距今已經很久了。B站也改變了很多。我會看鬼畜、音樂(有些西遊記、三國演義主題的流行樂?也聽很多澤野弘之。)舞蹈,後來也看些主流的動畫。我最初看的是寄生獸,那讓我非常震撼,震撼了許久。也有看《甲鐵城的卡巴內利》。後來看些輕百合的動畫,最後甚至看百合的,一迅社「漫畫百合姬」的漫畫,那可能是高中的事了。
隱約記得,我初中時也有些聊得來的男生朋友,但這些記憶也都隨風飄散了。
有一些稍微敏感的內容,我無意揭露。但我完全有需要反省的地方,要以此為戒,所幸應該沒有給對方造成什麼傷害(希望如此吧)。
說回到題目:「忠誠」。我忠誠於什麼呢?我的家庭,我的老師?中國的孩童誰又不是這樣呢?(公允地說句,總的來說,我爸對我相當好。現在我與他的關係不算好也不算壞。畢竟,一段關係中,只是想讓對方好未必能產生良好的關係。需要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也對自己原先的人格性質(能否好好地照顧對方)有所要求。)
我有一段時間忠誠於中國共產黨(中國的誰又不是這樣呢?如果沒有特別的家庭背景,不這樣的反而是少數吧)。有一次班主任老師向我走過來,我正坐在椅子上,全沒來由地向她敬禮。所謂的「混沌」與「迷霧」,說的便是這樣吧。記得有一次,市裡領導要來,老師要求我們背好,十二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後面忘了哈哈。那時大概是15年?我到現在還記得一點(後來看了一下最後四個,真就不記得了,不是我在嘲諷什麼的。)),說領導可能會隨機抽問同學這個。
我那時有個特別的思想,認為可以通過以完全的理性為標準,使人的思考、行為完全符合理性,來達到最有成效的行為。這個思想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出現的。(現在看來,好有現代性的風味啊哈哈。)後來的我反而遠離了這樣的想法;甚至到了現在,我半吊子地接觸了些康德、海德格、傅柯的思想,而對理性的使用、理性文化有所警惕和批判。(不過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現在理性得可怕。我的人格絕對有感性,在意別人感受的一面(16型人格中,我是INFJ提倡者),但是感性的這一面過於縹緲無常。反而理性的一面似乎總是在那。無論是價值理性還是某些超越思考層面的,更為純粹的理性。扯遠了。)
說到蒙昧,想到過去我有時會做噩夢。夢見自己在自家樓下,而樓下唯一的燈,無論怎樣也點不亮。我沿著家裡稍有些老舊的樓梯,反反復復地上上、下下、上上、下下......
又或者,夢見自己要面對考試,或者內地的高考(明明我做這夢時已經是大學生了,本來也無需考內地的高考,雖然這可能是升大學考試(DSE)的影響。)我感到驚慌,或是夢見自己遲到,因為種種怪異的理由......
洛夫卡拉夫特說,人就像棲居在無垠黑海中一座平靜又無知的小島上。對我而言,過去的經歷與影響,潛意識,以及自己人性中那些尚未被揭露的部分,或許便是那無垠的黑海。這是因為我年少時蒙昧而渾渾噩噩麼?還是人們都是這樣,僅僅是尚未認識到呢?
在初中時,我有暗戀一個女生。在移民離開內地後,我因為政治立場的不同與她爭吵了起來,後來絕交了。這在我的經歷中,宛如一次起爆;標誌了我稍微有點特別的人生的,一個小小分歧點。
如果是下回預告...... 我在初中畢業後,2016年時移民到了香港,那正是香港本土意識強盛的時期。2019年我進入大學就讀政治系(準確地講,政治與行政,但我們幾乎不教行政),也正是香港社會運動風起雲湧的那一年。
但暫時,我沒打算寫下一集。如果要寫下一集,應該是完全不同的角度,價值觀和思想的變遷?知識和視野的擴張?興趣和人格的培養?雖然延續了混沌的基調,但後續這些東西,對我的人生而言,或許才更意義重大。我的思想,以至我本人,似乎都在風暴中被裹挾著向前進,直至現今。
謝謝大家。以上。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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